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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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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8 章

元夕哥哥身陷囹圄,囑咐她去尋找修行之法,不僅是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,更是讓一直只能拖她後腿的自己終於有了可以幫到她的方法。

可陰時陰刻出生之人,無法感知並修煉靈氣。

薛秭顏將這短短的幾行字反反覆覆看了無數遍,看到它們慢慢是在視線中糊成一團不可名狀的詭異色塊,看到眼睛幹澀額角刺痛時,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都沒有眨眼。這也許是什麽障眼法也說不定,要是等眼睛重新清楚了,也許有什麽變化也說不定。

可揉過眼睛後再去看,那幾行字仍舊毫無變化。

滿眼都只寫著四個字——無法修仙。

它們仿佛在嘲笑著她自以為的努力,嘲笑著她無意義的忍辱負重,嘲笑著所謂臥薪嘗膽不過是螻蟻無望至極的可悲掙紮。

葉宵出嫁之日日漸臨近,薛秭顏卻停在了這個布滿了迷霧的沼澤裏,再也辨不出那條通往她所在的道路。

在薛秭顏一直逃避與葉宵見面的間隙,時光飛逝,眨眼間便到了三月初八。

這一日,天朗氣清。

一大早,錢一笑安排的接親隊伍便吹吹打打,從登雲門的山門出發,一路走過海風凜冽的海岬,走過橫穿湖心的木制廊橋,走過穹州鎮最繁華的街道,停在了早已掛上紅綢的葉府。

騎著高頭大馬的錢一笑紅光滿面,笑呵呵地同四周看熱鬧的街坊打著招呼。

不多時,喜娘便扶著新嫁娘從葉府中出來,在門檻處停了停。

“怎麽了新娘子?”

葉宵捏了捏喜娘的手腕,問:“薛姑娘來了嗎?”

“哎喲我的新娘子誒,這來迎親是未來姑爺的任務,哪有小姑子也跟著一道的呢。不過您放心,未來姑爺說了,知道您與小姑子交好,等拜了天地之後啊,就叫小姑子去喜房陪您。”

看來,在她成親之前是沒機會再見到秭顏了。

她輕輕點頭,扶著喜娘的手走下了臺階,上了轎。

“起轎嘍~”

剛才歇息了沒一會兒的樂隊再次拿起了鑼鼓嗩吶,熱熱鬧鬧地吹了起來。

迎親的隊伍從街的另一頭出發,非常講究地繞開了來時的路線,讓那些原本以為仙人壓根就不重視凡人妻子的鎮民們大開眼界。他們沒想到就連仙人在成親時,也會避諱這些只有凡人在意的習俗。

見圍觀的人們臉上滿溢出的羨慕與讚嘆,特意讓人準備好這一切的錢一笑更是志得意滿。不過是區區凡人,只要給他們一點點的恩惠,自然就會對他們感恩戴德。

想必他今日的所作所為一定讓他的這位新娘子頗為感動吧?

從來沒想過會被他這樣身份貴重之人重視吧?

等成了親入了洞房,見識了他身為仙人的神勇不凡,還怕她一顆芳心不乖乖落在他身上?

就算是身負天材地寶又如何呢?總歸也不過是個凡女罷了。

並不知道自己未來丈夫此刻在想些什麽,就算知道了也完全不會在意的葉宵只是靜靜地坐在轎中,對面轎外的一切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與在意。自己的命運早在人型仙芝覺醒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,如今活著的每一刻都是偷來的,所以她決定將這偷來的所有時間,全部都傾註在自己所愛之人身上。

所以如今只是斷斷續續地想著,她的秭顏現在在做些什麽,最近幾天不來看她是不是太過忙碌,或者是又犯了錯被禁了足。有沒有好好吃飯,有沒有好好休息。

“夫人,我們到了。”

將她飛到不知何處去的魂喚回的,是撩起轎簾後伸到他眼前的一只陌生的手。

不像秭顏那樣柔嫩嬌軟,也不像聞家公子那樣白皙修長,這只古銅色的手十分粗糙,雖然修剪得很是幹凈,但指腹間可以窺見不少繭子,一看就是武人的手。

她順從地將手搭上去,立刻被穩穩地握緊。就在她剛準備邁步下轎時,被握住的手一緊,身體緊接著騰空而起,如羽毛般落進了那人的懷中。

“啊——”下意識的驚呼都還沒來得及收音。

見她這般反應,錢一笑安撫道。

“夫人莫怕,怎能叫夫人鞋底沾上灰塵呢,為夫這就抱你去拜堂。”

受了驚嚇的葉宵猶豫著將手搭在了那人肩頭,輕輕應了。

錢一笑被她柔順的模樣取悅,朗聲大笑了幾聲,便大步流星地抱著她穿過寬闊的廣場,走近滿目皆紅的廳堂。

而薛秭顏就站在滿臉喜慶的人群當中,冷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自己最嫌惡的人抱進了這個她親自布置,幻想著兩人未來的場景中,連呼吸都開始莫名艱難起來。

“夫人,別抱了,我們到了。”

“我看啊,掌門夫人這是等不及了吧?”“那是,這世間哪有女子看到我們掌門還能走得動路的啊,哈哈哈~”

在喜堂眾人的哄笑聲中,葉宵忙不疊地推開這個嘴上一套,卻抱著她死不松手的男人。她的父親葉老爺也眼尖地察覺到了女兒的掙紮,坐在高堂位上卻緊張地動都不敢動一下。

兩人站定後,便開始了正式的流程。

“一拜天地!”

“二拜高堂!”

見這位仙人竟然真的跟女兒一起拜自己,葉老爺懸著的心勉勉強強放下了一點點。不管最終的目的是什麽,他起碼面子上會對宵娘好的吧?至少不會折磨她對吧?那她這最後的日子是不是就能過得稍微好一點呢?

在葉老爺忐忑不安又努力自我安慰的擔憂裏,拜堂禮終於走到了尾聲。

“夫妻對拜!”

“禮成!”

葉宵剛剛起身,便被手中的綢帶一扯,不受控制地撞進了錢一笑的懷裏。

又是一陣哄然大笑。

“夫人莫急,先去喜房休息,秭顏會在那裏等你,有什麽需要的直接告訴她就行。”嘴上說著柔情蜜意的話,還抓起她的右手親了一口。

“等為夫幹趴這幫膽敢笑你的混蛋們,就去找你。”

葉宵收回那只被啃過的手,順從地說:“——好。”

喜娘立刻有顏色地上前,扶著葉宵朝後殿走去。

身後,是熱火朝天的酒局。

前方,是一片黑暗的長路。

就如錢一笑所言,她一直想要見到的人——薛秭顏在喜房的桌邊等著她。

可等喜娘關上大門後,兩人卻隔著一塊大紅蓋頭,一時間相顧無言。

明明是大喜的日子,薛秭顏卻根本無法道出一句恭喜。

明明是許久未見的重逢,葉宵卻因這一身喜服而無所適從。

“元——宵姐姐一路辛苦了,餓不餓,我做了點酒釀丸子,來吃一點吧。”

葉宵從善如流地坐下,端起碗準備墊墊肚子。

成親真不是人幹的,太累了,她從早上一直餓到現在滴水未進。

舀起第一個丸子入口前,她突然想到什麽,問:

“元宵姐姐是什麽?好吃嗎?”

薛秭顏一楞,噗的一聲笑出了聲。

“好啦,知道你擔心我,我這不是好好的嗎?多笑笑,別總是愁眉苦臉的,白糟踏了你那張漂亮臉蛋。”

“你又看不見我現在的表情。”

“看不到也能猜到,我家秭顏啊肯定皺著眉頭撅著小嘴,兩頰還鼓起了兩個大包呢。”說著猝不及防地擡手,恰好戳到了她臉頰的鼓起。

“你看。”

薛秭顏立刻揮開她的手,嘴硬道:“我才沒有呢!”

葉宵也沒理會她的口是心非,默默吃完了整完酒釀丸子。而後施施然地抹了嘴,問:

“好了,說吧,發生什麽事了?”

“你怎麽——”總覺得接下來似乎又要重覆剛才的對話,想到自己糾結了好久的那件事,就沒有了繼續玩鬧的心情。

“對不起元夕哥哥,我沒辦法修煉了。”

葉宵頓了下,問:“是沒有找到功法書嗎?”

“不是。功法書找到了,但是它上面寫著,‘陰時陰刻之人無法無法感知並修煉靈氣’。我雖然有靈根,一直以來卻沒辦法感知靈氣就是因為——”

“你是陰時陰刻出生的啊。”她輕嘆道。

“我接下來該怎麽辦?”

該怎麽辦?

“天無絕人之路,也許只是這登雲門的功法沒有你能用的,別的地方的話——”

葉宵的話戛然而止。

別的地方?

別的地方就算真的有,薛秭顏又能怎麽去呢?

她甚至連下山的自由都掌握在別人手中。

怎麽辦,還有沒有其他辦法?其他能繼續通向修煉之道的辦法?

“元夕哥哥?”

她沈默的時間有些長了,薛秭顏也感覺到了不安。

不行,她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,好不容易才讓她把恥辱轉變為動力,不能這麽輕易就放棄,不然秭顏會承受不住的!

“我只是突然想到,也許我嫁給掌門也不是什麽壞事。”

“……什麽?”

“你想啊,我以後就是掌門夫人了,等掌門外出去別的門派拜訪的時候,我也可以跟著去。到時候不就有機會看別家的功法了嗎?”

怎麽可能呢?

就算她只是個凡人也能猜到,不管哪一個門派,功法肯定都是最重要的東西,怎麽可能給像她這樣的外人看。

更別提這個前提就不可能實現。

錢一笑對她再好,也不過是表面功夫,為了征服她而設下的甜蜜陷阱。他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這個人型仙芝離開登雲門,離開翻雲島的範圍,給任何外人染指的機會的。

“是……這樣嗎?”秭顏遲疑地問。

可如今,她只能這麽說。

“當然了。所以你別擔心,來日方長。”

“恩……”

感受到她的動搖,葉宵緊了緊藏在袖口中的手,提出了一個建議。

“秭顏,有件事我想求你幫個忙。”

“元夕哥哥說什麽呢,你的忙我一定幫!”

“好。那……”她輕輕擡起頭,在蓋頭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。

“可以請你揭開我的蓋頭嗎?”

薛秭顏楞住了,半晌才回過神,語帶顫抖地說:“我?”

“恩。我想讓你揭開,好嗎?”

“可等下掌門——”

“沒事,等下再蓋上就行,保證神不知鬼不覺。”

她說得那樣篤定,薛秭顏心動了。

掀起新娘的蓋頭,就像這是屬於她們兩人的婚禮一樣。

雖然在她曾經的設想裏,被掀起蓋頭的人是自己。不過這一點小小的錯位,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。

她顫抖著伸出手,捏住那精致的紅色布料一腳,鄭重地像是在執行什麽重要的儀式。

不,這就是重要的儀式。

只能由自己來做的——

然後慢慢,慢慢地,掀開了蓋頭,露出了被遮蓋的,葉宵的臉。

看著近在咫尺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美麗容顏,不知為何薛秭顏突然覺得口幹舌燥。她瞪目結舌地望著葉宵呆了好一陣,才結結巴巴地開口。

“元夕哥哥今天,好、好漂亮……”

“笨蛋,怎麽還叫我元夕哥哥。”

嘴上這麽說,葉宵臉上卻一片緋紅。

“你、你的臉怎麽這麽紅?”薛秭顏呆呆地問。

“還說我,你也不是嗎?”葉宵好笑地說。

“我就是,就是覺得有點熱……還有點渴……”

這種感覺好奇怪,就像是,就像是喝多了酒一樣,有點暈乎乎的——

“糟了,不對勁!秭顏你別睡,你別——”

驟然一陣冷風吹來,迷迷糊糊間好像看到了被打開的房門。

是掌門回來了嗎?怎麽這麽快啊?

“秭顏……心……麽人……別……放開……啊……”

元夕哥哥好像在喊什麽,感覺聽不太清楚。

好熱,好難受……

再次醒來時,天已經大亮。

全身上下有著熟悉的,像是被什麽東西碾過一樣的感覺。

她知道,每次修煉之後都會有這樣的後遺癥。

但是,為什麽?

這裏不是元夕哥哥的喜房嗎?

對了,元夕哥哥呢?

等薛秭顏半裸著身子從一堆被撕爛的衣衫碎布中爬起來時,所見到的是——

帶著淩·辱痕跡全身赤·裸地躺在喜床上,胸前插著一柄匕首的……

葉宵的屍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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